喋血孤城

【楔子】

　“彈盡，援絕，人無，城已破。職率副師長，指揮官，師附，政治部主任，參謀主任等固守中央銀行，各團長劃分區域，扼守一屋，作最後抵抗，誓死為止，並祝勝利。第七四軍萬歲，蔣委員長萬歲，中華民國萬歲。”

這一紙電文，是1943年常德大血戰的指揮將領余程萬發給援軍的。據說當時看過的人，就連是鐵骨錚錚的軍人，也無不暗自垂淚。這份電文的作者，一代抗日名將余程萬的人生，也充滿了傳奇。

 【青年時代】文武雙全的一代才俊

余程萬（1902～1955）生於1902年5月24日，出生在廣東臺山縣荻海區光大鄉的漲村。

這個地方，青山為屏，綠竹生煙，廟宇巍峨，恬靜綺麗，住著百十餘戶人家，是個美麗的小村莊。青年余程萬胸懷大志，一路求學，並使堂堂黃埔軍校的一期學生。不僅如此，他還是中山大學政治系的高材生，稱得上文武全才了。

在仕途上，青年余程萬也是一帆風順，二十五歲就掛少將銜，在七十四軍任57師師長時，他的資歷比兩任軍長俞濟時、王耀武都要老，正是有著如此深厚的資歷，雖然他們是上下級關係，但私下都將餘稱做老學長。

【常德血戰】抗戰八年來最慘烈一役

抗日戰爭中，國民黨有五大王牌師，其中最著名的是七十四軍（整編後為七十四師，即孟良崮戰役中之國民黨軍隊），在抗戰中英勇善戰被稱為 “抗日鐵軍”，而 “抗日鐵軍”中最著名的師就是“虎賁”師（五十七師）。而余程萬正是這只王牌師的師長。

 “虎賁”一詞來源於《書經》中的《牧誓上》篇的記載：“武王有戎車三百輛，虎賁三百人。”以後，“虎賁”稱號成為歷代英勇無敵的軍隊的最高榮譽。正是因為戰鬥力強，所以才會在抗戰時期派去守衛常德城。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“常德保衛戰”。

 戰爭從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十八日開始，日軍先頭部隊在飛機的掩護下進攻。接著日軍六十八師團主力十余萬人全線進攻常德。而常德的守城軍隊只有八千多人的五十七師，力量對比懸殊。戰爭打到十二月三日淩晨，第五十七師參戰的八千三百一十五名官兵，僅剩三百餘名。戰鬥之激烈可見。為了攻破常德城，日軍可謂不遺餘力，甚至還用了毒氣，這才踏著守城烈士的屍體進了城門。在城內也是無一處沒有巷戰。

常德會戰最慘烈的時候，常德城區已成一片焦土，日機不分日夜狂投燃燒彈，城內大火蔽天，余程萬仍率殘部死據城西南一角，拉鋸搏鬥。當時余已知援軍不可能如期抵達，決意全師戰死常德。本文開頭，即這是他給司令長官孫連仲的電文，孫當即淚如雨下。

十二月三日淩晨，余程萬見形勢危急，便留百餘人守城，而率領兩百余人渡江突圍，向德山方向移動，以圖與增援友軍會合。最後援軍合圍，將日寇趕到長江北岸，而57師全師八千多子弟兵僅有八十三人生還。

雖然余程萬最後隨援軍最後殺回，奪回了常德城，但蔣介石仍認為他這是棄城保命的行為，曾揚言要將余程萬槍決，經過多方力阻強勸才打消了念頭。從此，余程萬再未能得到重用。對於這件事情前後的始末，也已經成為了一段歷史公案。

【威名赫赫】常德一戰之後的余程萬

常德大戰堪稱是余將軍人生中最慘烈但是也最輝煌的一戰，說慘烈是指傷亡，說輝煌是指戰績。當時，在開羅會議上的羅斯福通過國際輿論聽說了這一戰場的慘烈狀況，特意向蔣介石詢問了守城部隊番號和主將姓名，並將余程萬的名字記在備忘手冊上。余程萬可謂揚名全世界。

而為了讓後人記住這場戰役中的壯烈事蹟，余程萬派人找到了著名作家張恨水，希望他能夠寫下“虎賁”軍的感人故事。愛國將士可歌可泣的壯烈事蹟雖然讓張恨水很激動，但仍然以不懂軍事而婉言謝絕。

於是，余程萬便在離張恨水處不遠的地方住下了，此後便常常到來和張恨水聊天，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。事隔數月，他又舊話重提，這樣，張恨水于公於私都不好再說拒絕的話，只好應以先看材料，等有工夫再寫。此戰結束後，張恨水更根據此戰寫了一部小說，名為《虎賁萬歲》，而這本小說完稿後，余程萬非常高興，特地派人送來一筆相當豐厚的謝金，但是張恨水沒有收，抗戰勝利後，余程萬正駐守南京，要請張恨水吃飯，也被謝絕了，但是卻接受了他一件禮物：一把從日俘手中繳獲的戰刀。

【感情生活】《虎賁萬歲》帶來的傳奇姻緣

《虎賁萬歲》後來成為了人們研究常德保衛戰的珍貴材料，由此也引發了一段軼事，話說余程萬雖是行伍中人，但文化修養頗高，講究生活情趣。雖然多年征戰，但在軍中也十分講究儀錶風範。在如何艱難，也要每日堅持刮鬍子、理髮，衣著打扮也力求整潔體面。平時還時常練習書法，還喜歡養鴿子，是個極有生活情趣和品質的人。

這樣一位戰鬥英雄，自然有著不凡的魅力。曾有一位蘇州少女看了小說《虎賁萬歲》和相關的新聞之後，下定決定要嫁給這位大英雄。甚至還跑到南京去面見余程萬。恰逢余將軍的夫人去世，少女和英雄接觸下來也有了感情，最後喜結連理，成就大婚。所謂否極泰來，慘烈一戰過後，必有喜事。

【落寞尾聲】英雄身後的吊詭結局

1948年，余程萬被調往雲南，擔任第26軍軍長兼滇東剿匪指揮官，該軍有3萬人，裝備優良，餘頗為自豪，常以“南天屏障”自稱。未想到一九四九年底，雲南盧漢宣佈起義，時任國民黨第二十六軍軍長余程萬曾遭盧漢扣押，被盧漢釋放後，因不滿蔣介石的偏隘性格，並沒有如同其他將領一樣奔赴臺灣，而是以所謂“帶罪之身”在香港寓居。

留居香港的事情，余程萬想必早有打算，他在香港做起了米店和雜貨店生意，在郊區辦了農場種菜養雞。還同人合夥開設了一個當鋪。生活原本以為可以安逸富足，但未想到英雄的人生最後竟有一個極為吊詭的結局——

一九五五年的八月二十七日晚上，余程萬年青美貌的妻子被香港黑社會綁架，將軍剛從外面趕回家，單槍營救，員警到來後與劫匪發生了槍戰，余程萬被劫匪在黑暗中被當作盾牌被打死。兩天后警方發表聲明，稱余氏夫婦系劫匪槍殺。但是在香港由於余程萬在與黃埔老友閒聊論及蔣介石時常多有怨氣，所以至今有人認為是臺灣派的刺客槍殺了余程萬。於是此事已成為一段公案。

而英雄的後人，余程萬的小女兒余莎莉後來加入邵氏影業投身演藝事業，以敢脫敢露而成為70年代紅極一時的“三級豔星”，但經歷過一段失敗婚姻之後，余莎莉的演藝生涯也一蹶不振。若干年前，有媒體報導她已淪為香港蘭桂坊擺攤販賣假珠寶的小販，人生之跌宕莫測，正是如此。